云倦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哨向魈温】飞鸟(6)


…………

  

  

  晨光未见分晓便已杳然而逝。


雨洗后的天空陈现出铅灰色般的阴郁,泥土在泡了一宿的雨水后变得黏腻,与鞋底纠缠不清,带出一连串滞涩声。


楼内走道零星留着几道泥土印子。


“A016。”男人打开了门。


房间没开灯,昏昏暗暗的。


魈还坐在床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被子凌乱仓促地堆在身侧,安静地与他对视。


精神状态良好,没有明显攻击意图。


男人审视着这个A级实验体,粗略地下了评判,未发觉有什么不寻常,插在口袋的右手伸了出来,站在门口向他招手。


A016站了起来,与他一道走了出去,末了把门给带上。


直至再也听不见一丝脚步声,那堆被子开始诈尸,可疑地在床上窜动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东西从这堆被子里挣脱而出。


被子又没动静了,仿佛刚在的一切只是回光返照般的幻觉,它静静在床上躺尸,思考凌乱的被生。隔了好半天,终于是想起了什么,被子忽的鼓了起来,最后是一只漂亮的手从里头探了出来,揪起被子的一角往后一掀。


被子里的家伙得以重见天日。对于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鸟来说,这堆被子快跟五指山有的一拼了。


温迪敲了敲还晕沉的脑袋,长舒一口气,拎起这床被子,顺手叠好放回床角。


蒙德最高等级向导巴巴托斯大人总算是舍得推动一下自己相当凄惨的任务进度了。

这个明显违规的实验基地似乎在进行什么改造实验,还有明确的等级划分。


A016,B009,这是他目前接触到的两个编号 。当时在实验室也有听到说什么A级指标。但就以短暂的几天相处而言,A016没有展示出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惊人的自愈能力。


或许是有的,温迪回想了一下——A016对外界的感知较为敏感。


那个男人是从中心塔方向出来的,A016的反应出奇的快,人都还没进楼道,直接就抄起被子把他给兜到床上,一气呵成,这可不是正常的听觉能做到的,差点没给他旋个脑震荡出来。


B009则是出现了明显的身体异化以及相当不稳定的精神力暴动。


他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药物可以将人体改造至如此地步。两类生物体的融合,物种特征的共存以及精神体……


这会与诅咒有关吗?


温迪在走正门与通风口之间纠结了片刻,秉持着小心谨慎的原则选择了后者。


对了。


他余光扫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来,把叠好的被子抖散开,在手里搓揉折磨了好半天才堆回床上,满意地离开。


鸟可不会叠被子。


……


小岛的后方是一大片被围起来的树林,地势不平,与建筑群隔了段距离,临着海滩的一角,夹在略有起伏的矮山丘陵之间。


平时没有什么人会往那去,只有两个守卫在围得极高的铁丝网的门口处,一个哨兵一个向导。


尘灰的阴云从沙滩连绵压至郁林,天色暗淡无光,苦闷的差事叫人难打起精神,八卦无疑成为了一大消遣方式。


“算算时间,差不多又有一批要进去了。”蹲在门口的哨兵说道。


“得推迟吧,前一阵实验楼不是出事故了。”另一个同伴消息比较灵通,“听说是精神力暴动,整栋楼的设备都瘫痪了好几天,上头把人全叫一起痛批了一顿,所有实验全都给叫停了。”


“这么严重?不至于吧?”


“只是没了一个次级素材,当然不至于”同伴突然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因为设备故障,高楼层的实验体跑了一个。”


“高楼层!?”守卫惊讶道,“那不是……”


“对,A级实验体。目前为止还没抓到。”


“肯定跑不出去。”除了最上头的人,没人知道怎么离开,同伴笃定道,整座岛几乎都被监控覆盖了,藏不了多久的。


“……我们这没有监控。”蹲在地上的家伙声音弱弱的,“会不会……”


“闭上你的乌鸦嘴!”同伴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只是树林里面没有,外面还是有一个的。”他下意识地朝某处看了一眼。


只有一个吗?


温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在东侧的铁丝网上发现了它,不太显眼,隐匿在树簇之间。


不留痕迹的破坏掉这个唯一的监控……


啊。


应该不劳他费心了,温迪偏过头来。



……



实验楼的灯光依旧刺目得令人厌烦。


无意义的反抗只会将希望推得越来越远,魈任凭实验员将锁链扣住自己的手腕,不愿再多浪费无用的力气。


冰冷的金属环贴近皮肤,会让人联想到阴冷的毒蛇。


屏幕上跳动着他看不太明白的数字,但从实验员的反应可以得知,并不是什么很喜人的结果。


“精神力达标但还没有分化?”女性的声音从那副挡了大半张脸的面罩后传出。


她在向同事询问。


“很优秀的数据,是极其正常的生长情况。”同事道。


“正常?”女人缓慢的重复了一遍,像尖锐的匕首划过冬日结着冰霜的窗户,斜睨了一眼魈,随即冷哼了一声。


“测过药物含量吗?”


“……没有。”同事不明所以。


“现在就测。”女人话间是分外的不耐。


她负责的实验体失踪了,那可是目前进行唯一一个进行到三期的素材。因为那该死的廉价的B等耗材,导致她在最紧要的交接关头出了天大的岔子,先前的努力全都打水漂,地位也一落千丈。


不过没关系,如果她的猜测属实,这个实验体完全能挽回A011给她造成的影响。


女人对魈投以一种漠然的,自高处俯瞰低位的,对待一类价值可观的商品的目光。


如有实质的凝视令魈觉得反感,这种精神上的强烈抵触压迫着他。实验室充斥着高浓度酒精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攻击他的鼻腔,头顶的手术台被调到最高的亮度,多种负面因素致使他出现生理性的,想要作呕的反胃感。魈摆动了一下被束缚着的手臂,手指掐进手心,留下月牙形的深紫色的印痕。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药物含量接近于0。


女人两指夹着新出的报告弹到台床上,魈没想接住它,冷眼瞧着纸张滑落到地上。


同事拿来了一管药剂,非常熟悉的蓝色液体。


女人接过来,到底还是顾忌着什么,不敢离他太近,“是你自己喝了,还是我现在把你电晕灌进去?”


魈默不作声,拿过这管药剂一饮而尽,咸咸苦苦的,像海水。


空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眼皮一下子变得沉重,全身上下的血液像被火触及的冷油一样变得沸腾滚烫。


“你——”


药剂有问题。


这可是改良过的剂量,新增了安眠成分。


同事注意到异常上涨的数值线,莫名不安“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不是我们能负责的吧,应该上报……”他拿出联络器。


女人抽走了联络器,收进口袋里。


“等最新的数值出来再上报。”她迫切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口袋里刚被打开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文字:未检测到可用信号。


“厚积薄发而已,之前的药剂都给他躲了过去,不想慢慢适应药性,就只能让他吃点苦头喽~”女人不以为然“他自找的。”


魈反手扯住嵌入到墙上的锁链,一阵叮叮当当的碎声,他喘着粗气,另一只被束缚的手狠力一挣,链条陡然断裂直冲女人面门。


“啊!!!”


面罩掉到了地上。


女人死死地捂住左脸,面上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可怖疤痕,天花板簌簌地往下掉着墙皮,掉得她满身都是,她快要气疯了。


“你要干什么!”同事拼命阻止她要把操作台乱按一通的疯狂举动,开玩笑,把这一个实验体整出什么问题来,他怎么给上面交待。


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得他耳廓发痛,力量在短暂的爆发后再也提不起分毫。呼吸像是岩浆喷涌,他的手一点点的滑落,再也抓不住链条。


有些沉重的活物踩在胸腔上的感觉,喘不过气。


走开,走开。


好重,好吵,好烫。


灯光忽明忽暗,风中残烛般的。电脑屏幕跳白了一瞬,饱合度极高的字体颜色占满了黑色的背景图,电流声滋滋乱窜。


眼前是大片黑色的重影,在铺天盖地的暗色间,有金灿灿的什么在动--这是他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所看到的色彩。


灿金的鹏鸟落到他的胸口。熔金一般的,仿佛具有缓慢的流动性,有碎光暗涌,惨白的灯光照到羽毛上,折射出如同暖阳一类的光华。


“那是……”同事看呆了“好漂亮的精神体。”


女人停下了疯狂的动作,目光贪婪热切起来,像窃入宝库的盗贼,面对着成山的黄金,陷入狂喜的浪潮,不可自拔。


金鹏忽的转过头来,盯着女人的面孔,脑袋微微歪着。

如同艺术馆的展柜陈放着的,无法单纯用金钱衡量的华美至宝。

窃贼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向不属于她的财宝伸出了手。


猛禽拥有尖锐的弯钩状的喙部,这使它们更为便利地撕杀猎物,它们拥有强大丰满的翅膀,坚硬的能够制困住目标的利爪。


在每一场对猎物的扑杀中,这些特质无一不派上用场。


人类的头骨或许还称得上坚硬,但眼睛,不堪一击。


灯灭了。


就像从树枝上衔取果实,毋需太多的气力,只消轻轻一剜,就能完整地剥离脱落,暴露在空气中的果梗渗出新鲜的汁液,顺着树皮淌落下来,树的汁水,果的养分。


摘取果实的过程之中,树枝不可避免的大幅摆动,叶子也颤动着尖叫,这是去除病灶所不可避免的。


骨碌骨碌。黑暗中,有什么,一高一低的,间隔落地,在另一个地方与它们曾同属一处的汁液相会。


鹏鸟又飞回了台床上。


它并不青睐内里已然腐败的果实。


……


小岛的另一处。


他们说的那个逃逸的A级实验体应该完成分化了。不出意外,是个哨兵,并且还没有学会隐藏精神力波动。


那名向导也发现了什么,他猛地把地上的搭档扯了起来。


“你干什么!”


“警戒!”他打断了搭档的抱怨,掏出腰际的枪指向不远侧的树木,“出来!”


被发现了。


躲在树后的人走了出来。


十六七岁模样的男孩,跟魈一样,穿着格外严实的黑衣,脖颈处、手上、脚踝间都吊着断开的锁链,胸前别了个铭牌,A011。


向导反应极快地对准他的心脏位置连开了数枪。


硬质的金属相撞发出尖锐的剐蹭声。子弹全数命中,并没有击中心脏,而是手臂。 被击穿的衣袖显露出里面鳞片状的深蓝色皮肤,连皮肉都没能打穿。


“我靠,他们都造出了什么怪物。”哨兵骂了声,“通讯器呢!叫人啊!!”


哨兵的黑狮怒吼着与一头蟒蛇扭打在一块。


“没信号?!为什么会没信号!”向导重启了通讯器,结果并未有什么改变。


这次是更强的精神力暴动,实验楼梅开二度的再次瘫痪,还波及到了后山。温迪若有所觉地望向远处的高塔,像是日光恰巧的聚到一处,高塔上的一处窗户闪着绚烂的金光。


这种类型的动静,应该得是他们说的A级实验体造成吧。


不过先关注眼前的战况比较好。


二人的攻击行径无疑是在激怒A011,他发出恐喝般的嘶嘶声,身形极快,一瞬间就出现在向导的身后。


向导只来得及将枪口调转,就被甩飞到铁网上,枪也脱力的摔到一旁,通讯器更是经此一遭,直接退休。


A011掐着向导的脖颈把他提起来,并无多少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哨兵趁机把枪捡了起来,这次是对准脑袋。


砰的一声。


距离过近,A011顺着直觉侧过脑袋,枪管射出的子弹卷携着气流贯穿了他的左耳,脸边赫然被炸得皮开肉绽,顿时血涌如柱。


灰白的砂石地霎时间染上刺目的鲜红。


他丢开向导,似乎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反应极快,一击拍飞了哨兵的枪,血红的竖瞳骤缩成一线,蟒蛇也突然发了狂,从黑狮的背上撕下了一大片皮肉吞吃入腹。


哨兵的手被震得发麻,倒退了几步。


为了最大的发挥药品的效用与更好的控制,实验体的年龄都偏小,没有进行精神抵抗的训练,精神屏障也相对脆弱,只要入侵了精神识海……


向导闷哼了一声,费力地凝聚起精神力,犹如雨雾一般的,悄无声息地向A011探去。


可不能让他给控制住了,温迪权衡了一番,决定帮这个实验体一把。只是抵御外部的防御的话,并不需要接触。


……石沉大海,他放出去的精神力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反馈。向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可任凭他抽出再多的精神力,统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哨兵没能等到队友的支援,A011被鳞片高度覆盖的手臂毫不费力地贯穿了哨兵的胸膛。


未经过改造的人体对于实验体来说是如此的脆弱,哨兵的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向导突然浑身痉挛,口吐鲜血,链接的反噬倾刻间将他淹没。


忽的带起一阵风沙,A011警觉地回头,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凭着直觉向他感知到的异动处扣动扳机,东边那棵树的方向。


他连开了数枪,子弹如愿地击中了什么,猝然碎裂,与焦黑的碎屑混迹一块,落进了深色的土壤。


没有。是错觉吗?


搏杀胜利的蟒蛇吐着信子,身下拖曵着长长的血迹,绕到树后。


的确没有发现什么。


A011收回了注意力,揪着向导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开门。”他提起半死不活的向导面对着铁丝网的方向,手隐隐地发抖。


“开门……不杀……”血流了他满脸,声音也像是被血液浸泡得发锈,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他莫名笃定这门后就是逃向外界的出口,但是铁丝的材质特殊,他破坏不掉。


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


向导颤颤巍巍掏出一串钥匙。


A011夺过这串钥匙,像破布娃娃一样再次将他往地上一扔,向导脖子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在一道金属制品嵌合的咔哒声后,门开了,他并未有太多犹豫的跨了进去,在踩进门内的一刹那,他的身体连同周遭的环境一并的扭曲变形,直接消失了!


随机传送?温迪感知了一下,A011的精神力瞬息间就出现在树林的深处。


铁门大开着,的确有很古怪的,称得上诅咒般的气息。


绝佳的时机,天时地利人不知道和不和。


希望不会倒霉的直接撞上。


他回头再度看向了高塔,先前的光亮消逝得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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