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倦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哨向魈温】飞鸟(7)

被转移至新的实验室,金鹏早已不见踪影。


意识昏昏沉沉,几度挣扎后,五感又开始清晰。


一管新的药液被注入手臂,像是被强行提起精神,体内不断在溃散的什么又重新凝聚起来,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新的几个实验员凑在一块讨论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们靠近他,把他身上的锁链解开,由专门负责接管的人把他带回了房间。


头痛欲裂。


被子凌乱地堆着,与他离开前的状态有些不同。他一点点抽展开,生怕错漏了什么。


的确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


明明可以让它自己飞走的,但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是把它藏起来,为什么不是驱赶。


脑子在胡言乱语,思绪错综复杂,可答案却如此明了。


———怕它飞走,再也不回来。


现在看来,两种选择的结果并无差别。


他站立着,头重脚轻的异样感愈发清晰。身体的某处仿佛盘踞着一头巨兽,不断地汲取他的气力。


好困,好累。


……


再次醒来,屋子里多了一个格外闪眼的家伙。


没猜错的话,是他的精神体。


魈看着它跟个可移动太阳似的在房间里到处乱窜,闹腾得很,但浑身充斥着的疲惫感让他没心情管它。


这地儿有些太小了,这金灿灿的家伙都没能在空中扑腾几下翅膀就狠狠地四处碰壁,上窜下跳了好半天也没找见个合适落脚的地方,总算是认清现实,放下身段,落到地上成了一只走地鸡。


“嗒嗒,嗒。”


它在地板上来来回回的踱步,漂亮的尾羽身价骤降,半拖到地上,沦为扫帚一般的存在。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扫帚还是那种华而不实的金扫帚。


小金扫帚又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它扑腾扑腾的跳上床,再一个纵跃,隔着被子,踩到了魈的身上。


“……”好熟悉的沉重感,魈平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


金鹏见他不搭理自己,又往上探了几步:从小腹到胸膛的位置。


感觉呼吸开始变得有些艰难,刚刚在地上拖了半天的尾巴这会时不时随着鸟的动作的搔过他的脖颈。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给挠得难受还是嫌弃这鸟毛扫帚。


虽然精神体就是到泥地里滚一遭也还是原来那个样,外部环境很难影响到它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脏不脏的说法。


主要是,



……真的很重,喘不过气了 



下去。



金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委屈的意思。但半天没见主人有改变主意的倾向,它还是跳了下去,冲向它新看好的一处落脚点——木桌。


噼哩啪啦的一阵动静,颇占地方的翅膀一溜烟的把桌上的东西统统给扫了下去。水杯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溅湿了一同掉下来的,叠放整齐的衣物。


它忽然不动了,大摇大摆横冲直撞的态势一下子收敛得干干净净,翅膀规规矩矩地缩着,脑袋也低埋起来。


大量的负面的情绪向它传递来,其中,愤怒占了主调,像是无意间点燃了导火索,极快地炸开。


显得有些无措的鹏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愤怒压迫着它,使它顺服,使它低头。


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它试图藏匿自己,它蜷至桌角。


情绪的主人对它予以冷漠的扫视,不再看它了,吃力地起身,转而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衣服,他掸走沾染上的灰尘,再仔细地叠好,将未被沾湿的衣物叠置于最上方,重新放回桌面,最后才是拿起洒了个彻底的水杯。


尚未窥见暮色,勉强能推断出,约是下午时分。


外头空空荡荡,见不着一个人影,他笨拙地驱使着力量探出室外,寻觅了半天也未曾感应到什么,一丝飞鸟的踪迹也无。


愤怒的前调散去,在一方的沉默中渐而消退,绽放出所谓盼望、所谓忐忑,中调的时间相较于前者,更为绵长。


亦如擦燃的火柴在昏暗的白昼中迸出光焰。


等待向来漫长,漫长至火焰将希冀的木条吞噬殆尽,余下灼烫的灰烬,余下焚烧的轻烟,与最后苦涩的尾调重合。


太阳开始沉溺深海,黄昏的裙尾迤过海面,天边降下暗色,夜幕终至。


他敛下频频望向洞口的目光,转而看向安分了许久的金鹏。


它静默地立在桌角,避开了那堆整齐的衣物,像一类刷了金漆的精美木雕,缺失了活物应有的生气,闷沉又压抑,像他一样 。


不该像他一样。


忽略它颇具威慑力的外形,它也仅仅是一个初窥世间的生灵,好奇是它的天性,莽撞是幼兽的本能。


不应如此苛责,他如此想道。


“抱歉。”


他倏地出声,既是对这金鹏说,又像是对着某个时刻的自己说。


他不设防地张开双臂,鹏鸟微微伸直了脑袋张望他,它同样笨拙地辨析着他的动作,还没学会记仇这一陋性,很快又灵动起来,向他扑去。


夜晚在此刻带走了灰烬的最后一点余温,火柴的计时宣告终止,黑暗重占上风。


它的身形在空中忽的溃散开来,落到他身上的,唯有转瞬即逝的金光。


他什么也没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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